季书逾数着桌上的菜。
他做的已经够自己和知君吃的了,但他突然还想再做。
他知道,这是出于对压力和不安的宣泄。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六点,如果是老式的,它会发出声音。他知道知君家里有老式挂钟,不过早已废弃,躲在杂物间里落满灰尘,等着有朝一日知君处理它或彻底遗忘它。
他知道这是知君父母留下来的,他们附庸风雅,追求古朴。在知君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挂钟总是一刻不停地工作。它有着仿古的花纹,音乐是潺潺的流水声与鸟鸣音。
他对知君而言,正如那只挂钟。
丢弃了可以被取代,习惯是时间里最不值一提的依赖。
热菜渐渐凉了,油脂凝结。季书逾起身刚要把它们重新热一遍,门外响起铃声。
然后是钥匙开门的声音,拧开把手,进门,换拖鞋,把外套脱掉放在衣架上,窸窸窣窣的动静,知君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知君看到他和他手里的菜:“刚做好吗?”他的目光移到桌子上,肉眼可见的冰冷,“你一直在等我?”
季书逾说:“对……我刚刚准备去热。”
知君上前走几步,按住他的手,要把盘子接过来:“我来吧。你辛苦了。”
书不愿意放。
知君揉揉他的脑袋,带上笑音:“怎么,不想休息一会儿吗?家里没有材料,想不想吃甜品,一会儿我点个外卖?”
书最后还是把盘子让给了他,只是自己还亦步亦趋地跟在知君身后,像护主的狗。知君倒不介意,任他尾随自己。
把菜放进微波炉里调好时间,知君推他:“我得上趟卫生间。这你也要跟着吗?”
书离知君很近,近得和趴在知君身上没区别。
他的脑袋靠在知君的颈窝处,身子贴着知君的身体,手横在知君的腰部,呼吸的热气全都喷在知君的身上,带来潮湿的战栗。
知君重复了一遍:“这你也要跟着吗?”
书悻悻地松开手,垂着脑袋站在旁边,看上去很老实。
知君拍拍他的脸颊,意识到什么之后又捏了捏,留下一句“你看着”就离开了。
知君不喜欢和人靠那么近,跟书待在一起的时间里足以让他的脸过敏似的升起红晕,一片片,盖住整张脸。
发热的眼睛是被脸红烤的,没有直接缓解的方法。知君掬起一捧水盖在脸上,书又出现在他身后。
知君:“……”
知君有些无奈:“你老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是猫薄荷,你也不是猫。”
书牵住他的手腕,手劲很大,几乎要嵌进骨头。
知君好像感觉不到疼,面色如常地甩甩手上的水,把那只手视为无物:“想吃草莓蛋糕吗?”
“提拉米苏。”
“我感觉草莓和你更搭。”知君说,他拿出手机,点了草莓蛋糕和芒果班戟,“草莓的给你。”
“好。”
“行了,去看看晚餐吧。”知君再次推他。书似乎在这种互动里得到了满足,盯着知君白皙的手不移开。
知君没心思猜他要做什么,直接踢了他一脚:“够了。”
书于是看上去更可怜了。比知君要高的人垂头丧气,但还是乖乖听从吩咐。知君打量家里的布局,没有变化。
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知君想。
可能是准备了什么惊喜,但知君倒不在乎。他只希望书不要再给他惹麻烦,任何方面的。除此之外,他还希望书可以尽早展现出他讨厌的一面,这样就可以让后续的发展顺理成章。
他的社交软件保持着和谷的每日对话,态度自然亲近,像一对真正的朋友。
谷说这周六来。也就是明天。周六是知君直播的日子,虽然听上去并不道德,但知君已经想好了,用这个理由告假一天,以后再补。
他要给书留下信息,同时勾引季书逾,假意约季书逾在和谷约定的地点见面,两方通知时间错开,但又要迟到。
知君已经想好地点了。季书逾喜欢约他去的咖啡馆。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虽然知君忘了是从哪里开始的。他只是找了个记忆锚点而已。
不知道到时候见面的究竟是谁。但不论是谁,都是分手的理由。
季书逾只有一个人。
书把晚餐端出来,知君笑盈盈地看着,目光很温柔。
用过晚餐,书难得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他今晚异乎寻常的黏人,知君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说:“蛋糕等下就到了。”
书稍稍抬起头,视线紧紧锁定他身上。
说来好笑,被书这样看着,知君从来没觉得难受过。但只要被别人盯着,他就会产生恨不能立刻马上逃离的想法。
知君把这归结在书是他男友的身份上。受关系亲近程度的影响——自然也会有不同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