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是歇不了多久,诸明月实在娇气,肚子咕咕响几回,胡迭不便让他饿死,出去觅食。这时节树上硕果颇丰,她领着马吃草,在林子里上上下下摘了堆果子,自己啃了会,才回去给诸明月。
“酸?哪儿酸?过的好日子甜的吃多了舌头吃坏了这都嫌酸!寻常人吃泔水都当福气,你这家伙!”
胡迭见诸明月忍着又咬一口,脸皱得像包子褶,劈手抢过他手上半个,几下吃完,出去抓了条肥鱼回来。
她随手抽根树枝叉着鱼在火上烤,诸明月欲言又止:“不刮鳞吗……”
这鱼不小,烤出来成色漆黑,形如木炭,胡迭咬一口,见它熟透,便塞到诸明月手中:“吃!”
他再次掩面,一副痛不欲生的姿态:“苦……”
“苦?哪儿苦?你这家伙,想吃什么金珍玉馐?”胡迭勃然变色,自己将那条鱼啃了干净,数落起诸明月不知好歹。
吃完这鱼,胡迭已有六七分饱,可诸明月方才吐过,又叫鱼腥味熏得面如金纸,已有些半死不活的模样。她再次出去,不多时拎了只兔子回来,割开脖子叫他喝上几口。生血滋味虽不好,但也胜过半生不熟的野果和带鳞片沾胆汁的鱼肉,诸明月缓神,气若游丝:“阿迭如此辛劳,歇一歇么,我来烤这兔子。”
胡迭看他不甚熟练地扒皮掏内脏:“皮毛不吃便不吃,心肝也不吃么,多好的东西。”
“唉……”
诸明月长吁一声,心想胡迭说这话必受过大苦,是否从前的夫婿待她不好,什么坏的臭的都胡乱给她吃,才害她这样的东西都能入口。虽说他们的缘分始于这祸事,他心中也已经认定他们将是夫妻,于是暗暗发誓,定让她往后餐餐山珍海味。
兔子熟后散出香气,胡迭吸吸鼻子,理直气壮伸手:“给我条腿。”
诸明月将整个兔子都递给她:“你先吃。”
他手艺称不上好,只是不至于将肉烤得焦黑,见胡迭称得上喜欢的神情,又看她解决了大半只后稍显心虚地将剩下的递过来,便忍不住咧嘴一笑。
胡迭随口道:“笑着好看,哭了也算好看,顶一张死人脸不知冲谁的。”
诸明月问:“我这么好看?”
胡迭一笑:“哄你的。还饿不饿?我吃得多了,再去逮只兔子?”
“不饿,饱了。”
“难怪你体弱,吃的这猫食。”
“阿迭,我想睡会儿,太硬了,背疼。”
胡迭替他拔箭时未看他其他地方是否有伤处,这时想起来,要伸手脱他衣裳。诸明月身子一僵,任她施为,她见这反应,问道:“你怕?娇气鬼,不用我作弄几次就得散架魂下九泉,倒不至于这时候欺负你。”
他闷闷应了一声。
她又撕下块外袍的布,浸了水擦他伤口周遭血污,只见些挫伤,又看背后,却有大片紫黑的淤青,便道:“我去装水,拾点木头回来烧火,待会你趴在我身上歇。”他烤兔子差强人意,胡迭吃人嘴短,又带着臭爱看脸的毛病,一时体贴劲儿上来,颇有些讨人欢心的语气在。
山秋夜更凉,晚间诸明月冻得睡不着,他在她大腿上趴着,胡迭靠坐岩壁休息,听他咳嗽几声:“很冷?”
她自然而然去碰他手,只觉得冬日外头的铁器也不过如此,便将外袍套他身上。到底骨架大些,并不合适,只是聊胜于无。她想了想,平躺下去,叫他窝进怀里,伸手揽住他。
“这儿也不好落脚,我白日再去四处看看,背着你走远些。”
“我的过错,早知如此,从前大鱼大肉吃成胖子……”
“那我见不得男人胖,同你成亲必不可能。”
“好罢。右臂中箭,不是右手,我应当还可以写东西。”
“那箭都贯过去了,能写字也少使力。”
“做教书先生,有多少工钱呢?够买糖糕吗?”
“你喜欢吃糖糕?”
“想给你买。阿迭吃过糖糕吗?”
“我不爱吃那些。”
“云片糕呢?米糕呢?海棠糕呢?栗子糕、马蹄糕……”
“问这些做什么,我不爱吃甜。”
“你没吃过,怎么说不爱吃甜。”诸明月轻声道,“我好了,去给你买,这些一样一样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