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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任知宜听说陆三爷定好了宅子,颇为欣喜。
三人收拾好包袱准备离开,在客栈门口碰上费举子。
费举子面露苦笑,“我明日要启程返乡,听说霍兄遇袭,心中不安,想在临别前再见一面。”
“不必!”霍思修摆摆手,“我很好!”
“霍兄此番名声大噪,若继续留在兆京,三年后定能得偿所愿。”
“费子奇!”霍思修失望不已,“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费子奇目露茫然。
“不记得了?”霍思修冷嘲道,“你我月下把酒,曾说要效管鲍之交,造福一方。”
不知道从何时起,一切都变了。
“呵!”费子奇满面颓然,“人如蝼蚁,谈何抱负!”
霍思修心内微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曾经,我以为我们会是同路人!”霍思修目送他的背影,惆怅道。
任知宜拍了拍包袱上的尘土,不以为然道,“你猜,你若告诉他你留在兆京要做什么,他会不会吓得连夜就跑!”
“……”,霍思修一噎,满腔的伤感化为乌有,他自嘲道:“无人同路,我自独行。”
新宅子是个十丈见方的小院,内有四间房,尚算干净雅致。
宝珠手脚麻利,不一会儿面已下锅。
“宝珠,记得多煮两碗!”任知宜朝着厨房大声喊道。
霍思修奇道:“今日有客来访?”
“是昨夜救咱们的那两位,林四哥和林七哥!”
汤面出锅,热气腾腾。宝珠的厨艺极佳,用了些小葱和腐乳,面汤便香味四溢,闻之食指大动。
叩门声响起,任知宜打开门,怔愣在当场。
“任姑娘!”卫枢温文尔雅地站在门外,他换了一身青色白襟素袍,余日斜照,折出淡淡的光。
他身后跟着林四和林七,手里提着两篮黍米和两只活鸡。
这是来温居的?
任知宜樱唇微张,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太子居然懂得民间的俗礼。
众人见礼后,卫枢坐在桌前。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五碗笋泼肉面和五副碗筷,眉心轻轻一动。
任知宜窘迫一笑:“不知卫公子会来,只给林四哥和林七哥准备了面。”
说完,她余光扫过卫枢的表情,对方正温和地笑看着她。
她默了半晌,小心问道,“卫公子,可愿与我分一碗面?”
“好!”
声音清越动听,不带一丝勉强。
任知宜放下心来。
拿着竹箸挑了几下,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将碗拿到自己面前。
她惊讶地望过去,却见卫枢动作利落娴熟,竹木筷夹在虎口之间,挑起面条根根分明,像是经常做这活计。
不过片刻,卫枢推碗至她面前。
面汤鲜润,笋片和肉丝被他一个不剩地挑到任知宜的碗中。
她微微一怔,太子和她之前想象的好像有些不同。
院中,六人团团围坐,除了林四和林七略带拘谨,气氛还算融洽。
因着卫枢姿仪出众,霍思修禁不住地打量他,“不知魏公子家中是作何营生?”
卫枢略一迟疑,“家中做官,也有些产业。”
“难怪……我观魏兄的相貌、谈吐和气度,就知道魏兄不是一般人。”霍思修由衷地赞叹道。
卫枢礼貌一笑,不以为意。
霍思修又好奇问道:“魏公子可中过乡试,或者会试?”
“不曾。”
霍思修闻言,误会了他的话,以为他与自己一样,皆是名落孙山。
他愤然道:“我辈苦学多年,本该为陛下,为百姓一展所长,奈何朝廷不公 ……”
话正说得起劲,冷不防小腿一痛,霍思修察觉自己是被任知宜踢了一脚,茫茫然地望了过去。
任知宜绷着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食不言,寝不语。”
她偷偷地去看卫枢的脸色,发觉他并未生气,唇角还似乎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暮色降临,晚霞将天空染成一片绯色,空气中凝结出难得的静谧。
卫枢姿仪优雅,吃得极慢,像是在一口一口地品味什么珍馐美馔。
饭毕,他缓缓施礼道:“多谢款待!”
任知宜连忙道:“我送送卫公子!”
日气渐散,素月升空。
二人缓步而行。
卫枢望着熟悉的月色,冷不丁突然问道:“那一夜,你可见过孤的汉玉九龙珏?”
任知宜心下一跳,面上却不慌乱。
她从怀中掏出玉珏,双手呈上。
“这是臣女无意中捡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殿下丢失的那枚?”
捡到的?
卫枢轻笑,不欲揭穿她,只是淡淡道:“既然被你拾到,你便好生收着吧!”
人上了马车,车帷轻启一角,露出俊美无俦的侧颜。
卫枢轻声道:“明日辰时,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