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完成任务!”
节目组集合的城市不比沈朝听生活的地方,太阳烤得人身和心都要焦了。赵常在带着沈朝听东拐西拐,终于甩掉跟拍片刻,扬眉得意道:“以后结婚了可不要忘记给我单独一桌啊。”
沈朝听疑惑。
他环顾四周,心中漫上一个猜想:他来了……?
“还得留一个控场嘛。”赵常在拍拍沈朝听的肩膀,语重心长,“那傻子正在往这儿赶,你别着急,有事手机联系,尽量别太长时间。”说完,他溜离这个角落去找跟拍。
沈朝听脸色难看。他怎么这么不听话?这都要找来。但是不得不承认。沈朝听想,虽然说得那么好听那么道貌岸然,他心里还是极为卑劣地期待韩暮生真的与他撒谎的祈祷相反,来到他面前。
“听听!”韩暮生站在巷口阳光洒落的地方,手中洁白的四瓣鲜花吐露甜腻的香气。
就像现在这样。
……是百合。
沈朝听不喜欢百合花,浓郁的气息带来呛意。他偏头轻咳几声,等韩暮生从日光下走进他所处的阴影里。
其实他还没闻到味道,只是在大脑的模拟中提前记起了它的气味。越走近气味越明显,他微笑着想接过这束浓烈的纯洁的气息。
韩暮生却把胳膊往他相反的方向一收,没让他碰到。
“怎么了吗?”沈朝听问。
韩暮生比他更疑惑:“咦?”
“听听,你不是最不喜欢百合花了吗?”韩暮生解释,“我买了只是觉得它看上去和你一样纯净……并不是要送给你你不喜欢的花的意思。”
“听听,你又喜欢了吗?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沈朝听自知理亏,小声:“我以为你是要送给我……”
“你不喜欢的话,随时都可以拒绝我。”韩暮生满脸担忧,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肯定,“是我送给你,不是你要讨好我。不喜欢就拒绝,我希望你收到礼物是快乐的。”
“好。”沈朝听应下,然后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韩暮生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听听你好好骗啊,我说不看就不看了,但能有什么事比看你更重要呢?”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确实有一件。”
沈朝听没有反应。他知道关于个人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比别人更优先。
“那就是真实地见到你。”韩暮生笑眯眯地牵住沈朝听的手,欢快的样子让人幻视他身后有尾巴在晃,“真实的见到与接触,比隔着屏幕更让我幸福。”
沈朝听抬手揉了揉他眼下未褪的青色:“你最近很忙。”
“听听就是我八小时睡眠的压缩片,抱一下就可以满血复活了。”
沈朝听凑近他,亲亲他的眼皮:“回去吧,好好休息。”
韩暮生眼神很兴奋,却还要扮演纯情男大,快速环视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松一口气:“犯规啦。”他抱怨,“犯规只为了赶我走QAQ……”
“不是这样的。”沈朝听在心里叹气,决定放弃对他的说教,“你休息好了,我才能放心你和我在一起是幸福的。”
“如果连见我都要你压榨自己的身体,那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对你来说,除了拖累你,还能有什么用呢?”
韩暮生对这点完全不赞同:“但我是因为你才会产生动力。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应该在实验室里泡着,我不会看见现在这样的风景,也不会看见有人因为我的到来快乐。
“我会在做实验时集中精力,结束后犹如过江的泥菩萨一样化在水里,变成无法被拼起来的泥。没有好的宣泄渠道,下一次我会拼尽全力把自己变成开始的样子,但泥菩萨的烂手不能把自己复原的一模一样。”
他认真地说:“有你在我身边,我知道实验结束后会有人等着我,期待让泥菩萨被撑得满满的,即使依旧遇水就化,形状的轮廓却还在,我只需要你帮我把泥敷上去,就又和之前一样了。”
沈朝听似懂非懂。
没人跟他说过这些,宋明莘也还没注意到。不同的身份带来的感受的确不一样,爱人和家人注意的地方有时会有细微差别。
但都有爱。
沈朝听眼中不免漫上细碎的笑意。他抱住眼前这个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男生,把头埋在颈窝处,感受夏日高温给皮肤添上的那一抹热度。
韩暮生僵硬了一下,慢慢用手轻轻拍他的背。青年身形瘦削,滚烫的掌心覆盖在薄薄的衣料上时第一反应是微凉的触感,然后就摸到嶙峋的瘦骨。
“……好瘦啊听听……”韩暮生没话找话,也真是心疼,“要多吃一点呀。”
“总说要我照顾好自己,你看起来也不像把自己照顾好了的样子。”
沈朝听闷闷地反驳,像小孩子撒娇:“我能做的时候都做过。”
“嗯,听听最棒了。”韩暮生把花束扔在地上,小心地,用力但不禁锢地双手环抱住他,“这么棒的听听好招人喜欢。”
沈朝听闻言沉默半晌。
“不用招人喜欢。”他突然说,依赖地蹭了蹭韩暮生的颈侧,“你会喜欢就好。”
韩暮生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沈朝听稍稍用力,挣扎出来:“我该回去了。”
“我还有一个礼物。”韩暮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前几天看到了这条手链,感觉很适合你。”
银白色细长的链子,音符作为大的环扣,最醒目的装饰是弧度被做成月亮形状的希腊字母Ω。柔软的华光闪过,月亮是欧泊石切割成的。
沈朝听想自己戴,看见韩暮生的眼神后又把手链和自己的手腕都递给他。
手腕那里似乎更加敏感。沈朝听感受指腹的温度偶尔擦过,却幻想他常常用粗糙的指肚摩挲疤痕。它们都已经消失了,但沈朝听还记得。
韩暮生满意地扣上,抬起沈朝听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他嘴唇有些干燥起皮,落在皮肤上,异样感很重。
“好了。”
沈朝听回神,两人又抱了一会儿才分开。
沈朝听找到赵常在的时候,赵常在就在不远处一家纪念店消磨时间。不过倒还真被他找到一款礼物。白瓷做的招财猫双眼灵动,爪子一上一下招呼客人快些前来。
见沈朝听终于来了,赵常在和招财猫同款招手:“这里这里!”等沈朝听走近,他看着沈朝听手腕上多出来的手链,挤了挤眼。
沈朝听有些不自然地把视线落在招财猫身上:“你挑好了吗?”
赵常在没继续逗他:“想买这个,不过还是先看看吧。这里有你觉得合适的吗?”
沈朝听环顾一圈,摇摇头:“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能否为接下来的任务带来助益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和赵常在一样,都讲究眼缘。不过他还要多一条,因为私交不错,对两人的喜好还算有所了解。
赵常在只是挑好了一份礼物,还差江涴的没准备。他也有些愁,看着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叹气。
沈朝听安慰:“一视同仁的人的礼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我不是担心这个。”赵常在说,“我就是想起来我亲爱的好兄弟要过生日了,刚在节目组被挑礼物这件事暴打,出去还要被暴打,有点悲从中来。”
沈朝听竖起耳朵,默默记下:“生日?”
赵常在隐秘地、得意地翘起嘴角,飞快掩饰语气里的笑意:“ken……”他发出一串奇怪的音节,“下下周二就生日了。”
八月十五。沈朝听悄悄看眼手机日历,记下这个日子。
赵常在嘎嘎乐:“说到这个,他生日其实每次都不是他本来的日子,当时叔叔不知道怎么回事,登记的时候硬是把农历八月十五变成公历八月十五,每回都有人在九月份对他说生日快乐。
“小时候我也是,当时我和家里人出去旅游了,回来后学上一半找他要生日蛋糕,然后发现蛋糕没有,我还被他误解成一点也不在乎他,生日当天甚至没给他买礼物。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生日就是大家总给他送祝福的那个。
“后来我和他就知道了,但还是习惯按阳历过,因为上学的时候同学太多了,放假都抵挡不了他们的热情,不如直接在人最少的时候把事情办完。”
话音落地,沈朝听也拐进又一家店里。他目光扫过商品:“很特别的选择。”
“他对孤独的耐受很好,并不害怕独身。”赵常在说。
沈朝听取下小浣熊腰枕,捏捏它的脸颊感受柔软程度。
赵常在点到为止,也就不再说。他跟着在这家店晃悠,看到一只玄凤鹦鹉石膏。
沈朝听看到他的选择,笑:“倒是给两位江老师凑了个动物姐弟。”
“江涴老师看上去没有玄凤那么吵。”
沈朝听不置可否:“鸟类总是爱俏。”
“噗。”赵常在笑出声。他最后还是把玄凤石膏买了,还有先前的招财猫,都装在漂亮的盒子里,然后罩一个手提袋。
沈朝听也带走了腰枕,两人还差一份礼物,时间也已经到下午五点半。
“一会儿是回去做晚饭还是在外面吃?”
“在外面吃吧。大家到时候恐怕要错开来吃,倒不如趁着在外面的时间一劳永逸。”
两人先去了饭馆。现在用餐的人还不算多,座位基本都空着。赵常在点了一份盖浇饭,沈朝听看着菜单,点的馄饨。
“还差一个礼物,你想好是什么了吗?”
“我比较倾向送成陆市的市花。”沈朝听道,“我记得涴涴姐以前说过,她喜欢收集各个地方的鲜花。”
“成陆市市花是什么?”
沈朝听的表情一言难尽起来:“它……不太容易在花店里买到。”
“嗯?”
“荆芥,俗名猫薄荷。”
“……”赵常在咽下最后一口饺子,“小沈,咱们换一个吧。”
“我也在想。”沈朝听有些忧愁地用手托住下巴,手链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流露出润泽的光,“另外的,似乎就没有比较有意义的花束了。”
“咱们的任务方向本来就是错的,还在意一束花的意义干什么。”赵常在大大咧咧,“是你想送的,那对收到礼物的人来说就有意义。”
这对朋友的看法倒是都挺有意思。沈朝听想起先前在小巷子里和韩暮生的对话。
“你说得对。”沈朝听点点头,将碗筷朝桌内推了一段距离,他也吃好了,“我们再去花店看看吧。”
沈朝听难得送礼,几次三番都选择鲜花。芳香油的气息并不能使他凝神,他只是觉得路边的一朵野花就能让他在意的人开心——这件事是有先例的,宋明莘很欣喜地就收下了那朵以后会变成蒲公英的黄色小花。杨柏接过他帮杨仪昕买的康乃馨,郑重地收了下来。江涴很喜欢那束香槟玫瑰。即使越到后来就越拥有其他含义或者郑重,但人的眼神并不会欺骗他——然后保留了只要面对在意的人,在对方花粉不过敏的情况下,首选都会是鲜花。
她们没有明说是因为喜欢沈朝听所以会喜欢他送过来的东西,宋明莘尚且年轻没照顾过人,不明白他这种人需要任何时候的肯定的准确的反馈;杨柏认为那是杨仪昕的礼物;江涴担心沈朝听不需要她再多此一举,从来没有说过。
没有人向他表达奇怪,送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送花的目的,就是至少要让双方看上去都心情愉快。
沈朝听脸颊轻轻贴在微凉滑软的花瓣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华灯初上。
到别墅的时候时间快八点,人基本上到齐了,还差周子博的搭档没来。沈朝听多看了几眼周子博的方向,他记得那个搭档,有些不善言辞,站在兄弟俩之间像一株局促的含羞草。对比之下,周子渊的搭档更像是合欢,看上去腼腆羞涩,熟了之后就会很开朗。
到底不是自己的搭档不在,沈朝听微微皱眉,视线转移,落在电视机的方向。
晚八点黄金档,现在正在播的剧是江洛参演男三号的《金凤蝶》,古装剧。
他瞟了下,没见江洛出场,于是先跑到楼上找姐弟俩的房间。以防万一,他把麦掐了。
他顺手帮赵常在也把礼物带过去,好在这四个东西都不是很重。欢声笑语传不到门内,姐弟正在生气。
“你不要总觉得是别人有错行不行?我真挺不能理解你的江涴,你不想让我碰就直说呗,你说了难道我还能再靠近那吗?”
“那你是没长眼睛吗,看着东西就在那里还往上面撞,非得等东西坏了再说‘我不是故意的’,好,你把东西弄坏了不是故意的,我放那就是有意要你弄坏的?”
沈朝听听明白了,他们正在为地上的残骸争论。
掐麦果然是正确的。他无声叹气,轻手轻脚地把礼物放在桌子上。只是不论他动静如何微小,硕大的花束都实在显眼。有他打岔,气氛也没开始那么剑拔弩张,就是两个人都只跟沈朝听说话。
不过这样的争吵也轻松了他。如果没有劝解做引子,他恐怕还不敢推门进来。
江涴那天发消息后,他就没再回复了。他不想再和江涴有牵扯。他害怕。
回过神来,江涴:“你说怎么能有人笨成这样,干什么都觉得是无意之失,那杀人了是不是也能说‘这刀子是他给我的啊’?”
沈朝听:“嗯……”
江洛:“你说怎么能有人那么蛮不讲理,歉也道了,东西也说照价赔偿,最后还觉得全世界她最可怜最倒霉什么都比不上原装,那我能怎么办啊?”
沈朝听:“唔……”
两方都没想得到沈朝听的回答,听到对方的问题后开始新一轮攻击。
江涴:“你能诚心诚意地道歉然后现在立刻马上赔我并且给我充足的情绪价值啊你蠢到这都学不会吗!”
江洛:“你是不是太有点胡搅蛮缠了,我一时没看见就能决定我干什么都是错的故意的吗,你非得揪着我唯一一次故意的说到现在吗?”
江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难道觉得江山易改本性也易移吗?”
江洛:“姐姐我求你了到底哪里的情绪价值没到位啊?”
江涴不说话,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重要的东西突然损毁,换谁都要伤心几分。况且他们是亲人,因此期待被加倍安抚的情绪更加强烈。沈朝听有些羡慕这样的状态,不过他并不喜欢随之而来的争吵。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许该尽一份力。
但是怎么进行啊?他表情苦恼。江涴不想看见让自己生气的人,正好扭头转向他的方向,看他比自己还愁,忍不住笑出来:“怎么了,朝听?”
“没什么。”沈朝听摇头,“只是想安抚你们,但没找到方法。”
“没什么大事。”江涴说,“只是这些天江洛太不听话了,忍不住就想跟他吵一架。”
江洛不高兴地嘟囔:“每次和男朋友生气了都要找我吵架,是他不重视你的礼物,你却要怪我碰碎了东西。”
沈朝听终于找到话题可说:“涴涴姐谈恋爱啦?”
“嗯,圈外人士,搞计算机的。”江涴解释,“两周前送了他一块新手表,没出意外,昨天我和他见面,看时间的时候发现表面碎了。”她轻描淡写,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怒火。
“她觉得那男的不重视她……头天送的礼物隔天就坏,不只是不在乎,可能还有故意的。”江洛抱怨,“要我说,这种状态就该分手,何必还跟他继续谈下去。江涴恋爱脑死性不改,非要自己窝囊地大发雷霆。窝里横全横我身上了,精神补偿费也没有一点。”
“怎么说你姐姐呢。”江涴瞪他,“感情上的事就这样……朝听你呢,最近谈的感觉还好吗?”
沈朝听抿了抿嘴,难得紧张。他局促地伸出左手,给江涴看他手腕:“这是……他送给我的。”
虽然担心江涴那边出现变故,自己的幸福会不会让她难过,但为了帮助自己男朋友在自己友人这边树立一个好的形象,他还是说:“今天下午见面给的。我搭档是他朋友……他突然来了。”
“肯为你用心就好。”江涴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背,把他的手还回去,叮嘱,“一定不要吃亏,吃亏了就来找你姐,你姐谈了那么多场恋爱,报复男人的手段还是学会了不少的。”
沈朝听乖乖点头:“好。”
江涴捏了捏他脸颊的软肉,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大发慈悲:“你下去吧,大家的礼物基本都来了,我和江洛也拆开看看了。”
沈朝听觉得她情绪变得好快,显得先前的生气有点假。但他疑惑地任眼神在姐弟俩绕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说朝听哥能听进去吗。”沈朝听走后江洛发愁,“为了铺垫我演得那么卖力,结果他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吧你就让他走了。”
江涴瞪他:“不然呢?你觉得屁股坐热了他就都能记住了?他最怕吵架,咱们吵那么凶肯定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后面这些话自然而然也能跟着一起记住。得循序渐进慢慢地来。”
“你说得对。”江洛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儿,点头。然后乐颠颠地跑去拆礼物。
到了下面,周子博的搭档林墨还是没来。在上面待的时间太久,电视剧今日份的第二集都已经播出了。集合时间很快就要截止,沈朝听有心想关心,但没有理由。
赵常在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剧,感受到旁边有人坐下,他扭头一看,沈朝听愁眉苦脸。
“怎么了?”他小声问。
“我总觉得今天会有意外。”沈朝听不安道,“林墨,就是周子博的搭档,他还没回来。”
“九点半再不回来,节目组肯定会找,你放宽心。”赵常在安慰。
沈朝听当然知道节目组不会放任不管。他手握成拳,但就是下意识会觉得这件事……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节目组刚刚接到林墨老师的电话,但是对面并没有传来林墨老师的声音。节目组已经报警,请各位嘉宾稍安勿躁,今晚计划取消,节目暂停录制,剩下内容择日继续。”
这条消息循环播放了三遍,之后就是节目组工作人员敲响别墅大门。
知道这不是剧本,如果是的话节目组就该说让嘉宾亲自去寻找了。沈朝听按照吩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有点感慨,没想到这期是以这样的形式结束的。”站在门口等车,赵常在话音轻得像风。
“希望能逢凶化吉。”沈朝听说。然后两人便陷入沉默。
失踪,这是第一次发生在在场所有人身边的事。
杨柏的电话打过来,沈朝听打起精神应付。通知栏消息没断过,等他看过去,Letter的消息已经99+了。在最上面的是韩暮生,他回到家没多久,刚做好晚饭准备开吃就看到直播间的这条消息,急得仿佛下一个遭殃的就会是沈朝听和赵常在。
“好好休息。”在房间门前分别的时候沈朝听说,“不要想太多,没关系的。”
赵常在点头:“你也是。”
直觉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沈朝听没在乎身上脏不脏,直接趴倒在床上。清醒的时候带来恐惧,不清醒的时候带来绝望,总归要与负面状态有关。
也许我将在所行之路上获取助益,也许我将在其上踩到荆棘。总之,刀剑的开刃势必要探出地面,在日光冷冷的照耀下为天空带来安息。
远离那些闻名遐迩的坟墓。远离松树和柏树。远离冰冷的石碑。远离不合时宜的烟花,它在晴朗的白云下拼出橙红色。
向孤独的棺椁走去,走到更典雅称呼的灵柩那里去。走到名为天涯海角的世界,那里只有一个死人的躯壳。
我走进去,我便与他一体。我的心奏起葬礼进行曲,雨声是更美的谐调。宛如声音低哑的鼓。?
在此地长眠,恰是在新世界沉睡。假设这是一场献祭,又能拯救多少人?
愿你们在庇佑下得以生长,倘若拥有死亡的意志,也请走向护佑的道路。
……
沈朝听难得睡到十一点。
关于林墨的踪迹,警方还在寻找,勉强算有了些眉目。赵常在早上九点就离开了酒店,还和沈朝听报了平安。沈朝听躺在床上,环境安宁得有如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惬意地闭上眼,又突然睁开。他想他记得为什么对于他的事情,叙述是一件那么难的事。
一切故事都和别人相关,而他最擅长的是躲起来。
实在无法忍受,他起身订了回程的票。故事的推进需要人的参与。沈朝听微笑着对前台说道:“你好,我需要办理退房。”
前台小姐业务熟练:“好了。”
“麻烦你了,谢谢。”沈朝听将门卡推过去,苍白的手指在黑瓷上显得像一块冰。
酒店离高铁不算远,因此当沈朝听步行抵达的时候,列车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抵达。
略显疏散的人群里基本上不会有人注意到戴着黑色口罩和兜帽的青年是否会是个知名人物,尤其是在他一坐在候车座椅上就戴好纯黑眼罩的情况下。
耳机里没有播放歌曲,沈朝听在脑子里回忆听过的旋律。他想起来今天是新歌上架的日子,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喜欢。掀开眼罩,音乐软件上排名前几的评论在歌曲里抠出积极向上的意味。他轻轻勾了勾嘴角,莫名显得嘲讽,但不知道是针对谁,也许只是漫无目的的一个笑。
甫一出站,沈朝听就看到粉丝聚集在门口。他皱了皱眉,还是走了出去。
一站在粉丝面前,他的偶像包袱就变得很重:“请回去吧。”他轻声说,“大家要优先自己的生活呀。”
“宝宝!吓死我了昨天还好你没走那条街呜呜。”
什么街?沈朝听没关注林墨那边的情况,默默记下这条信息。
“我们马上就走!就是想来看你一眼啦。”
“路上要注意安全呀。”
“我该回家了。”沈朝听准备定位到公司,“希望耳朵们今天一天都幸运并且幸福。”
“崽崽你也是!”
沈朝听耳朵一麻,坐进出租车。
他打开Around,热搜榜上林墨的位置靠前。林墨走过的那条街……沈朝听划了划,找到了。是他和赵常在分开的时候,韩暮生走向他的那条路。
原本对这件事毫无感觉,现在沈朝听后知后觉产生恐慌。如果男生当时晚到……或者他们晚点出发,韩暮生都有可能遇到那群人。
而怎么才能让危险撤离?
就和他最开始认为的那样,都该远离他。
……又想偏了。停止现在的思考。
林墨先生所遭遇的这一切,我深表痛惜。
相信警方一定能为这起案件取得我们所期盼的结果。
即使最终无法让人满意,也尽力而为了。
希望林墨先生早日回来。
沈朝听颓然阖上双眸,不再看手机。
一进门就是女演员“你以为你能做什么吗”的声音,韩暮生对这种无聊的降智恋爱剧没有任何正面反馈,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看电视剧看得正起劲的韩母打了个哈欠:“回来了。”
韩暮生苦口婆心:“妈,这种电视剧一点实操价值都没有,你别被骗了……”
韩母一个抱枕扔过去,韩暮生敏捷地闪身躲过。
“好吧。”他捡起抱枕拍拍灰尘,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其实是我发现它没什么用并且会误导别人……您一天到晚坐在电视机跟前看,也不知道高三的时候管我的那劲儿去哪了。”
“你高三那会儿我当然是戴耳机看或者出去看了。”韩母对他这套理论嗤之以鼻,“你当谁都要和你一起吃苦?还有,在你对象那里吃瘪了?”
韩暮生无语:“只是针对正常人的生活对艺术加工的东西进行评价而已,您盼着我点好吧。”
韩玉槊出声:“已经很盼着了。你就是觉得不公平,没享受到所以就开始指责别人。”
韩暮生不恼,语气平静:“没办法,我毕竟不能把电视关掉,只能打打嘴炮。”
韩玉槊懒得和他掰扯责任义务与自我自由,她更关心别的:“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韩暮生:“维持最开始的发展趋势……我对他产生其他情感,但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态度是否有所变化。”
“怎么说?”
韩暮生坦然:“我喜欢他,但我看不出来他喜不喜欢我。”
韩玉槊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他和你在一起是为了某个目的?”
韩暮生难得不太好意思。
“很快就要到第十年了,他那种性格的人,往往会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对某个事情产生一种偏执的观点,所以我推测他会这样顺势应下来。”
“但那也只是你的推测。”
韩暮生叹气:“姐,你看到我和他之间的相处就知道了。最真实的一次还是在他上次进医院的时候,我才得以窥到一点。”
韩玉槊表情嫌弃,韩母也把电视剧暂停,看他。
“怎么都看着我?”
韩母紧紧皱眉:“我不知道你和玉槊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你又有什么计划,总之,你不要做出任何伤害对方的事。”
韩暮生无奈地举起双手,投降状:“妈,你看我很像法外狂徒吗?”
韩母不搭理他。
“好吧。”韩暮生说,“我不会做任何不好的事,也不会玩弄他的感情,更不会在对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做出因情感模糊而会让别人痛苦的决定。”他顿了顿,补充,“我对他的确是真心的。”
韩母怀疑。
韩暮生这次的确伤心了:“如果连你们都这样觉得的话,沈朝听是一定不会觉得我喜欢他的。这样一分析,就更可以看出他其实不喜欢我了。”
韩玉槊哑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暮生重整士气:“姐,一个任务。”
“什么?”
“下一次,在你下一次评估到我的时候,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一次。”
“为什么要我问你?”
“综合评估意见。”韩暮生笑着,“我希望能给他带来纯一的感情。”
韩玉槊看着他,打了个响指。
噼啦。
玻璃杯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沈朝听睁开眼,意识到是自己把昨晚放在床头的水杯碰到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