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这样问,姜时月有片刻的怔愣。
每个人对好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判断别人对自己好不好,其实主要是取决于自己对别人抱有怎样的期待。
“对我不好我还能去土匪窝换他们?”姜时月反问。
就童养媳而言,可能老杨头一家对她已经算是可以了吧。不管他们是抱着什么目的,他们终归是捡到原身并给她安身立命之所的救命恩人。
杨正卿:“那你从桃源村出来,为何不去找他们?”
姜时月避重就轻:“我那次去镇上就是去找他们的,看到他们很好,我就放心回山上了。”
杨正卿苦笑,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对他爹娘心存芥蒂。
队伍已经进入深山,中途停留了一下,就地搭伙做饭,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长途跋涉惯了,做起这些倒也是熟门熟路。
杨正卿惯来是和士兵同吃同住,这次也不例外。
普通士兵每天一斗粟米,配半升酱,条件好的时候有肉、烧饼,没条件的话就近寻点野菜野果,加水做成粟米糊。
这次南征大胜,俘获了不少敌军军粮,这几日在镇上施粥用的就是杨正卿军队带回来的粟米。
他们这次带的也都是粟米配酱。
这次听说要抽调一批人来山里剿匪,很多士兵都跃跃欲试。
上次跟着将军来山上的人可是吃到了熊肉!
不说滋味如何,光是以后拿出来吹牛,就足够几代人显摆了。
但是这次将军没发话,大家也不敢四处乱走,一起来的即使有几个弓箭手,沿路上也只打了几只鸟雀,不过聊胜于无,用来烤了吃,算是打牙祭。
姜时月也猎到两只山雀,和那些士兵一样,拔了毛去处内脏洗净,准备烤来吃。
“爹娘在家就是这样把你当男人养的?”杨正卿突然问。
姜时月满脑门问号,这又是哪一出?
“打猎,杀匪,斗野猪、射熊……”杨正卿盯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怜悯。
姜时月一时哭笑不得,但又不知要如何解释,只得含糊道:“也还好吧,可能是天赋异禀,自从那次被掳昏迷后,就想起不少事情,很多技能也算是无师自通。”
杨正卿的眼神更加同情了,他看着她缓缓说道:“绝境求生,我们家确实欠你太多。”
姜时月忙着准备烤肉所需的调味料,一时也就没顾得上搭话。
杨正卿坐在石头上看她忙活,继续说道:“张员外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次随军带着,虽已被灭口,但死前什么都招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确切的说,应该是只想杀她一人,她想了很久,觉得这事和老杨头一家关系不大。
不过杨正卿还活着,又是这样的身份,保不齐那张员外只是个棋子,幕后只怕还有大人物。
“与朝中人有关。”他手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火堆,面上还有细汗,说这话时眼里却是冰寒一片。
姜时月暗忖,果然如此。
看来她料想的不错,杨正卿这将军当得也是不易呢!
她和老杨头一家还不知杨正卿死活,就已经被他牵连,她不去京城是对的。
没听到姜时月搭话,以为她被他的话吓到,抬头看她,一时无言。
她那又是什么表情?
“所以你准备怎么做?”姜时月移开目光,开始往光溜溜的山雀身上刷酱。
杨正卿轻咳一声,撇开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接着原先的话说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来找麻烦。”
姜时月把刷好调味料的山雀用竹子箭头插了,递到火上烤,语气平静:“我住在深山,他们要来,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挑眉:“总不能为了我一人,派个军队来吧。”
杨正卿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知她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由得也放轻松了,顿了一下才道:“但你也要注意安全,你独自一人住在深山,我总感觉不踏实。”
虽然她不是他的理想伴侣人选,但终究于他家有恩,她是主动拒绝不假,而他也不太厚道地顺水推舟了。如果因此她在山里遭遇危险甚至死于非命,他会内疚一辈子。
姜时月将手里的这只递给杨正卿,又开始给第二只山雀刷酱:“你拖家带口,这次进京,要多注意你家人的安危才是。”
相比深山那些个豺狼虎豹,有时候真正让人防不胜防的,是人心险恶。
尤其是京城那等“精英”齐聚的地方,越是接近权利中心,越是杀人不见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杨正卿这种在朝堂无半点根基的沙场将军,要在京城那些微妙关系中找到平衡点并扎根,姜时月每每想到,便替他感到心累。
家人的安危,杨正卿当然是放在第一位的。
现在朝堂不稳,是什么局势他当然清楚,也曾想过将家人留在这里,但之前张员外的事情提醒他,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带去京城也好,就算有什么事情,总归在他眼皮子底下护着。他多年不曾给父母尽孝,如今好歹也算是出人头地,也该让父母家人跟着去享享福。
他默了默,说:“你也是我的家人。”